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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里的老井
时间:2017-02-04 来源: 作者:赵明光

 

思乡的情结一旦被打开,逶迤延绵的乡间小道,四季交替的广袤原野,总是不经意间在心里萦绕蔓延,而漫过心头最多的,当属白乡周城龙泉寺门口那汩汩涌着甘洌清泉的老井,尤其当读到袁宏道《满井游记》:“于时冰皮始解,波色乍明,鳞浪层层,清澈见底,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……”文中所描写恍若便是故乡的老井,它承载着我童年的苦与乐,无数次撞击我的心扉,摇曳着悠悠岁月,带我回到家乡。
水井在乡下并不罕见,它往往藏于一隅,固守清净。老井就在我家旁边的龙泉古寺的门前,听老辈人讲至少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。记忆中,儿时每天的清晨,村民们挑着水桶到老井汲水,沉甸甸的水在扁担的两头有节奏地晃动着,发出有节拍的“吱嘎吱嘎”声,像一曲悦耳动听的乐曲,打破了乡村的宁静。顷刻间,鸡鸣狗吠,炊烟袅袅,这便是乡村一天崭新的开始。一天又一天崭新的重叠,积淀了我对家乡沉甸甸的感情。无论我走到天涯海角,家乡尤其老井总在我心中缠绕。至今在我的脑海里还不时浮现出小时候挑两桶水,一摇一晃地往家走的场景,那笨拙的样子,现在回想起来让人忍俊不禁。
挑水可以说是我对劳动的启蒙,挑水过程中诸多乐趣让我体味到了劳动的芬芳,使我一直深信劳动是人世间最美的一曲清冽甘甜的歌。以至于多少年来,只要我感觉到渴了时就会想起家乡那口老井水的甘甜与清凉来,正是那股透着地气和草香的清凉濡染、润泽着我的灵魂,常常在我心底激起一种莫名的悸动和兴奋,使我的每天都变得清爽、新鲜。
一口年代久远的老井,就是一个村庄喷涌不竭的精魂,也成了村庄悲欢岁月的见证。上小学的时候,老井周围就是我们几个顽皮孩子的乐园。那时,瘦小的我经常容易患病,每当这个时候,奶奶就从井里打来几大碗清冽的井水,让我喝下去,用老一辈的话说,这井里面的水是圣水,喝了能治百病,在奶奶眼里,那不是一口普通的井,它有灵性。所以,每当逢年过节,奶奶总会带上一些香纸和供品,到井边极其虔诚地咕叨咕叨地祈祷半天。记得有一次,我向老井吐了一泡口水,被奶奶知道后,她很生气地骂了我一顿,然后又把我带到井边咕叨了一阵子,从那以后,我不由得对这口老井肃然起敬。
每天中午,老井边上都会聚拢来好多人,这里是村庄人闲暇之余的聚集点,洗衣服的、洗菜的、淘米的,大家三五成群,相互调侃着、嬉戏着。男人们干活累了,就到井边打上几桶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,喝完以后用袖子往嘴角边上一抹,露出了舒心的笑。
夏天的傍晚,老井边上凉风习习,一曲曲悠扬的笛声从老井边上飘散开来,久久地回荡在村庄的上空。笛声一响,喜欢跳脚的故乡人就会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,尽情地跳着、舞着,在自娱自乐中品尝着生活的甘甜。
一口老井养育了一方人,它不仅濡染、鲜活了一方人的灵性,也滋养了一方淳朴的民风。
如今,村里已接上了自来水,老井无奈地退出了历史舞台。当我又一次走近老井,轻轻地抚摸着斑驳的残垣断壁,仿佛听到老井无助地诉说着人生的悲喜、历史的沧桑、人间的冷暖……那深不可测的井水,还有深邃、古朴的黛青色,永远是那么的静谧。
在记忆深处,时常有一种“滴答滴答”的滴水声在隐隐作响,那凄清幽怨的声响像一缕淡淡的清愁,徐徐地飘入我的心头,将一腔思乡的热血渲染得淋漓尽致。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奇怪,老井已经被岁月尘封多年了,但是我和老井之间那份难舍的情节,依旧完好无损地保存在记忆的册子里,如此真实、亲切。
远离故土,寓居小城,尘嚣之中,在穿越了无数的尘世记忆的碎片之后,心底依然对故乡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愫。老井,曾一次次叩开我的心扉。揣着这份执着的眷恋,使前行的脚步更坚实、更有力……